訪北京水泥廠副總工程師張覬

  說起北京水泥廠的固廢處置，都會贏得業(yè)內的一片贊譽，北水在固廢處置上，可以說是全國的領跑者，在這支先遣隊伍中的排頭兵當數(shù)北京水泥廠有限責任公司技術部經(jīng)理、副總工程師張覬。

  1992年張覬從四川建材工業(yè)學院畢業(yè)后，直接分配到北京水泥廠，剛來的時候這里還只是一片平地，經(jīng)過了兩年的籌建，終于在1994年建成投產,擁有了第一條日產2000噸的新型干法窯外分解生產線。

  剛畢業(yè)不久的張覬首先從基層做起，當時水泥廠的環(huán)境和現(xiàn)在大有不同，又臟又累，經(jīng)常會有“跑、冒、滴、漏”的現(xiàn)象，“我?guī)ьI幾個年輕人干活，每天都是一身泥一身灰，有的女孩還偷偷抹眼淚，作為班長，我一邊開導她們，一邊心中暗下決心：想通過成熟的技術改善工人的工作環(huán)境，讓水泥廠干凈起來。”

  不久后，張覬調到了中央控制室，“當時我覺得中央控制室是最好的地方，因為在那里可以全面優(yōu)秀的掌握技術，成為了一名技術員。”

  “我的成長，也是北水的成長”

  1999年，北水開始利用水泥窯處理固廢的項目。北水處理固廢在全國數(shù)第一家，固廢工程師也是從北水才開始有的，我國利用水泥窯處理固廢的很多標準都是從北水實驗室出來的。

  但萬事開頭難，而難上加難的是北水當時沒有懂化工的人才。

  2000年，張覬從中控室調出，開始從事固廢處理的工作，但水泥專業(yè)出身，轉做固廢處理，他對化工知識的了解非常少，而水泥窯處理固廢是一個跨行業(yè)的工作。

  “水泥和化工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專業(yè)，我花費了一年的時間收集資料、積累經(jīng)驗，這一年對我和北水來說都是變化最大的一年，365天基本天天都會遇見各種各樣的困難，但當時就是靠著執(zhí)著和勤奮，遇見狀況就去解決，然后積累經(jīng)驗?！睆堄J回憶起那年的艱辛，仿佛一切歷歷在目。

  北京水泥廠于2002年10月建成了全國第一條利用水泥回轉窯焚燒處理有毒有害工業(yè)廢棄物的預處理生產線，開創(chuàng)國內利用回轉窯焚燒工業(yè)固廢技術的先河。

  北水處理的并不是一般的廢棄物，主要是危險廢棄物。我國的危險廢棄物名錄里有49種，北水可以處理30種，但是處理危廢的危險性非常大，不僅有毒、有害，甚至還會發(fā)生爆炸。

  危廢的種類繁多，有毒的、有害的、有機物的、無機物的，可以用千奇百怪來形容，特別到了寒暑假，大學一放假，實驗室里存放很久的化學物品，都送到北水?！澳菚r候危險廢棄物固定都放在一個屋子里面，一共有二十多個桶，我每天都要去親自驗收，檢測其酸堿性，辨別是有機物還是無機物。但有的桶上沒有貼標簽，有的是好幾種化學物被攙和在一起，有的是儲存了多年的物品，都不知道如何防護和處理？”這是張覬面臨最大的問題。

  勤奮是成功的階梯，每次在危廢送來之后，張覬帶著助手先要仔細觀察，明確產品的特性，同時要盡量避免自身受到傷害，“比如現(xiàn)場運來了一些需要處理的甲醛，我第一時間就去搜索甲醛的化學性質，不同的處理方法會出現(xiàn)什么狀況等一系列問題。這是一個很笨的辦法，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。

  通過網(wǎng)絡和圖書館，張覬總結了至少5個筆記本的經(jīng)驗，每一本都寫得滿滿：哪些物質要放在煤油中酒精中貯存，哪些物品燃燒不能用水，哪些存放要隔絕空氣，哪些物品應該分類放置……慢慢從實踐中總結出來的規(guī)律。

  在此之前并不是一帆風順，張覬剛開始處理固廢的時候也很擔心，面對未知的化學物品，沒有經(jīng)過任何指導，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一些危險的事件：比如兩個廢棄物的桶單獨放置相安無事，但若兩個桶放到一起就會著火；比如夏天高溫時有機物接觸容易著火；比如有很多物品的處理不能碰水，有些物品會易燃；比如氧化鈉必須儲存在煤油之中，放在空氣中就會燃燒；比如有時候燃燒不能用水澆滅，越用水燃得越厲害……這種情況經(jīng)常發(fā)生。

  “沒有可以直接找到的現(xiàn)成答案，就要依靠自己去尋找，就在那一兩年，我感到自己的能力提升了不少，這是我的成長，也是北水的成長?！苯?jīng)過了日積月累的的研究，及對化工知識儲備的不斷完善，處理的物品是否有毒性、處理時用什么方案，張覬和同事們的心里漸漸有了底。

  “北水為我提供了成長的平臺，我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績，是企業(yè)在推動著我往前走。而我最欣慰的事情，是我用自身的經(jīng)驗又培養(yǎng)了一批既懂水泥又懂固廢的復合型人才?！睆堄J以一位過來人的角度，勸告年輕人：“企業(yè)是培養(yǎng)人才最好的地方，當你抓住了這個機會，你就成長了，每一個成功人都要經(jīng)過‘從要我發(fā)展，到我要發(fā)展的過程。

  北水的危險廢棄物運來后，從分揀到運輸、處理全部由自己完成，而在歐洲國家是有300~500家公司在做危險廢棄物的下游專業(yè)化的分工服務，而北水服務于北京市上千家企業(yè)，尤其在沒有專門的化工人才的背景下，這讓歐洲的考察團對北水的固廢處置感到詫異。

  “責任心是我們最大的動力”

  用垃圾生產出來的水泥安全嗎？危險廢棄物處理的水泥會不會含有重金屬？住在這種水泥造出的房子，到底會不會對人體造成危害？如果用這種水泥去建水池子，重金屬是否可能溶入到水里面？

  采訪之前，記者搜集了網(wǎng)絡上對于用水泥處理危險廢棄物的疑問，對于這些問題，張覬從原理上解釋。

  張覬舉一個例子，52度的有機物酒精中的48%是水，進入水泥窯后酒精會分解成二氧化碳和水，這兩樣元素都沒有危害。以此類推，處理所有的有機物都是同樣的原理，處理的區(qū)別無非是控制分解溫度高低。一般水泥窯內的溫度是1600度，可以將所有有機物完全分解。

  接著又舉了化解無機物的例子，比如人們熟知的含劇毒的氰化物，如氰化鉀和氰化鈉。氰化物的主要成分是鉀、鈉、氰離子（CN-），氰化物進入機體后分解出具有毒性的氰離子（CN-），要處理有劇毒的氰化物也很簡單，只要把氰離子的碳氮鍵斷掉，毒性就沒有了，水泥窯完全可以通過高溫將這個鏈化解掉。

  有機物中90%的都是有危害的、劇毒的、致癌的，但是不論是哪種有機物經(jīng)過了水泥廠1600度的高溫，都會被分解成無毒無害的二氧化碳和水，張覬還告訴記者，危險廢棄物中最大的難題是對酸的處理，因為酸的危害性非常大，但是水泥廠是堿性環(huán)境，當酸與堿中和后就會生成中性物質，這就是為什么水泥可以解決酸的原理。

  將復雜的事情簡單化是張覬對廢棄物處理方法，也是他處理問題的思路。對于水泥中的重金屬問題，張覬分析道，其實任何原材料里面都會含有重金屬，只是量多量少的問題。水泥磚的主要元素是硅鋁鐵鈣，固廢處置生產出來的水泥，重金屬會比普通水泥多一點。例如原來水泥的主要成分是鈣，重金屬多了以后，鉛就占據(jù)了鈣的位置，但在固化之后并不會溶解于酸堿，不會析出。

  經(jīng)過清華大學實驗室證實表明，重金屬可以禁隔固化在水泥之中，并且經(jīng)過北水實驗室的反復實驗，在最強的酸和堿中經(jīng)過24小時不停震蕩都不會析出，所以可以確定在任何情況下重金屬都不會溶出來。

  不管是在理論上，還是在實驗中，張覬都給出了充分的證明，“危險廢棄物制造出的水泥，不管是蓋房子還是建造污水處理廠、凈化廠都是安全的，請大家對它放心?！?

  張覬講到這里，又解釋了在危廢處置過程中為什么不會對空氣造成污染的原理?！耙驗樗喔G是在負壓狀態(tài)下運行的，換句話說危險廢棄物一旦進去了就不會出來了，正壓條件會向外擴散的特別快，如果是負壓狀態(tài)，它就不會擴散出來。”

  為了確保安全，張覬本著對社會負責任的態(tài)度去反復實驗。“我們不是單純的生產水泥，而是在做環(huán)保事業(yè)，責任心是我們最大的動力，目標不是要掙多少錢，而是要對社會對百姓負責，對這個城市負責?！?

  從2005年開始，在張覬帶領下的北水研發(fā)團隊在城市廢棄物處理技術研發(fā)上不斷獲得新進展，目前申報的國家專利達28項，其中已經(jīng)有21項得到授權。

  假想十年前，沒有水泥窯協(xié)調處置，這些有毒有害的物質去向何方？下水道？土壤？或是散發(fā)到空氣中，最終都會進入人的體內。

  統(tǒng)計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從2007年至2013年的7年間，北京水泥廠共處置廢棄物106.7萬噸，其中城市危險廢物29.1萬噸，污染土47.4萬噸，生活污泥30.2萬噸，北京市85%危險廢棄物都在北水處理。

  “固廢處置也許并非水泥企業(yè)必須承擔的社會責任，但我希望水泥企業(yè)都能站在全社會的高度看待固廢處置，讓社會環(huán)境變得更加美好，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。如果水泥廠不去處理這些危險廢棄物，那么我們及子孫后代都會受到困擾，會危及到我們每一個人?！?

  張覬用他一生中最美好的20年投入到了這項事業(yè)中，在他們身上可以看到建材人最寶貴的品質：執(zhí)著、勤奮、責任心、永不言敗。他們沒有高喊的口號，但在日常的工作中默默地實踐著。